十一、雨飄渺
猶如霧裡,撥雲不見。
與昨天相同晴朗的早晨,吃過早飯,將帳篷收拾妥當,確實熄滅了篝火後,自己與他再次踏上了巡遊結界的旅程。
心情多少是有些微妙的,畢竟自己即使在從前依著書院的命令出外進行任務,也都是獨自一人與不熟悉的隊伍成員,每每遭遇了危險,自己就更被拒絕踏出書院的領域到染上風險的外地。
說到底,自己也沒有想過,練就一身能與怪異對抗的能力,究竟是為了什麼。
只是依照父親給予的指示摸索著往前進,活著承下許諾父親的事,除此之外沒有被期望些什麼,甚至連「好好度過人生」這樣的期許也未曾說過。
或許有人會說那是應當的吧,誰會虧待自己,艱辛地過著日子呢?
但自己說不定,就連何謂「好好的」都不夠了解。
「怎啦?想事情嗎。」
身旁的他傳來的關心讓自己收起了心頭的思緒,令人慚愧的是,即使與他已經共度將近一個季節,自己也常遺忘了身旁有誰在的這件事。
總是自顧自地陷入思緒,想著自己的事,非得要對方走進自己的視線裡才會意識到自己也該顧慮他人。
「……我說說也沒關係嗎?」
他挑了挑眉,露出了然笑意。
「那可要看你說了什麼吶。」
雖是如此,自己卻隱隱感受到,不論自己說了多麼不成熟的話語,也會被他穩穩接住。
趁著因這對話停下的腳步,趕緊整理了身上的行囊裝備,看似妥善利用時間,其實也僅僅是想藉著這些動作的空檔,流瀉那些不謹慎的話語。
「我在想,如果我是出身普通人家的孩子,父母送我到六生來的時候,會說些什麼。」
身旁的他靜靜地聽著自己,直到將綑在小腿的綁帶重新束緊。
「你覺得他們會說什麼呢?」
他伸出手讓自己能扶著站起,就像這溫暖掌心的賃金,他的指尖輕輕磨著自己的臉龐,溫柔的視線像要將自己融化似地遺忘了方才的話語,直到自己因他眼裡反射的雪光回過神。
「……希望我能成為一個有用的人、替大家處理關於怪異的事吧。」
他的指尖沒有離開自己跟前,自己也任憑他的溫暖輕撫額邊與眉尾。
「現在不是嗎?」
摸不著底的答案,讓自己下意識移開了視線。
「怎樣算是有用的人呢?」
想說些撒嬌的話語,想聽他安慰自己的好,想聽他人告訴自己何處令他們欽佩。
自己卻又明白,那些也不足以填滿自己心底的空洞。
「……我做的事這麼少,也沒辦法做的好……這裡有用的人比我多太多了。」
查覺到停下腳步的時間太久了,在向他示意移開指尖後,又開始往前進。
沿著結界的微微流動找到下一個結界石是相當容易的事,遠比誠實道出心底的思緒還要簡單太多。
試著蹲下專心檢視眼前結界石的狀態,那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口的感覺卻又不斷擾亂著自己。
「……」
深吸一口氣,自己暫時拋開了那些紛亂,專心整理著眼前的結界石。
他始終安靜地站在一旁,做著他被交代的工作,好好守護必須專注的自己。
自己是希望他拋下一切安慰自己嗎?希望他能夠為了自己違抗些什麼嗎?
……楓紅飄落的那時,從逃避的過往中走了出來,想與他有所決斷的自己,其實只是希望這麼做能夠得到誰的在乎吧。
但自己終究也只是為了自己,只是沒法再忍耐這樣的自己度過一日又一日,所以想在察覺到已經腐朽之前,找個理由結束一切罷了。
總算將結界石整理妥當,自己抬起頭,卻與他對上了視線。
「想說什麼就說吧。」
他露出淡淡微笑,彷彿已經從自己眼裡讀出了思緒。
咬了咬牙,自己吸了口氣站起,雪地在腳步的挪踏下傳來輕微的摩擦聲響。
「我怕說了,又忘了往前走了。」
明明他就在眼前,自己卻沒辦法如實將心底的想法告訴他。
不擅長說話的自己,即使在書院裡寒暄,也總是說著那幾句好聽話。
如同僅有表面裝飾華美的衣櫃,經過水氣與歲月的侵襲,也逐漸變成了披著美麗表面的不堪。
自己在他人眼中多半就是這副模樣吧。
出於不願撕破自己這虛偽表面的憐憫而善待自己,或許也只是讀到了那自己總想逃避抗拒的內心吧。
「那這樣如何?」
他笑著伸出了手緊緊握上自己的手背,溫暖的掌心包圍了自己,無法抗拒。
「說吧,但可要小心腳下。」
他掛著微笑的側臉彷彿滲進心底的暖流,令自己忍不住扯開了嘴角,卻又趕緊閉了閉眼收下這股開心。
「琉璃,很厲害呢。」
腦中閃過了那在冬雪的山裡接待自己的溫柔面孔,這些貼心,也是從那個身影學到的嗎?
自己身旁盡是溫柔的人,為什麼自己就沒有學到一分一毫呢?
「是指夜裡的事嗎?」
他輕笑一聲,腳步沒有停下。
「……琉璃,懂得怎樣溫柔待人,我覺得……很厲害。」
握著自己的手輕輕收緊了些,彷彿在告訴自己「現在撒嬌也沒關係」。
明明感受到了,卻沒能說出口,僅只是說出這些,就讓自己感到羞愧。
也想溫柔待人,也希望能說出動人又打入心底的話語,希望能夠察覺他人的感受,想將得到的溫暖也回饋給誰……
自己是這麼想的,卻常常連自己也沒法顧好,總是在接到了溫柔以後,才察覺自己冰冷的像被藏在櫃裡一載的火缽。
「你想溫柔待人嗎?」
走在前頭的他停下腳步,示意著自己下一個結界石已經到了。
沒有答上話,自己趕緊走向結界石前仔細查看,清掃並測量埋在雪地裡的結界石。
不知不覺變得俐落的動作,或許是因為想快些讓他握起手,一同走在四周寂靜的雪地裡吧。
這樣的自己,是不是也會因此疏忽了什麼呢?
心虛地抬頭檢視四周的環境,想趕緊找到些足以說服自己有所貢獻的、可能會影響結界石的跡象,平靜沉穩的冬林卻沒給自己一點機會。
「繼續走吧。」
握上手背的溫暖將自己從這蒼茫裡拉回,自己也就順著這股暖流拾起了腳步。
隨著結界的延展,走入寂靜的冬林之中,不時踩踏到埋在雪裡的落枝而傳來沉悶的斷裂聲,偶爾聽到他「這裡也有」而彎下腰或抬起手採下冬芽的聲音,讓自己又差點要忘了思考方才懷在心頭的事情。
在意的事,只是現在覺得舒服了就被放下。
該好好思考檢討的事,總被下意識地疊上了其他看似要緊的事而逃避。
自己就是如此渾渾噩噩地走到了現在,一事無成,也沒有足以說出口的驕傲。
說起自己的不是就朗朗上口,承認自己哪怕一分一毫的成就,也令自己惶恐。
「我覺得你該先對自己溫柔點。」
前頭的他停下腳步,伸長了手從落完了葉的參差枝椏中折下了一節,露出笑容遞向了自己。
下意識接過了那根枝椏,在染著灰黑色的細嫩枝條上點綴的、在這冬日裡顯得溫暖的淡淡紅色,揭示著那是端著花苞的梅枝。
「現在就已經準備開花了啊……」
小心翼翼地在陽光底下查看著那些小巧花苞,好像有幾個準備要綻開了,但四周的寒冷多半會讓它們馬上就凍皺了吧。
如果能帶回書院,放在瓶子裡的話,或許能順利綻放吧。
自己一邊想著,一邊抬起頭想提議的同時,卻發現他正盯著自己。
「……怎麼了嗎?」
聽到自己的疑問,他瞇起眼,嘴角掛著的笑容好像也加深了。
「你待這梅花不也挺溫柔的嗎?」
「……」
自己愣了神,想說些什麼來否認這番話語,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如果不小心點,我這麼粗魯很容易就會傷了花了。」
「是嗎,那你不介意別人粗魯待你嗎?」
「……我不覺得大家對我哪裡不好。」
他輕聲笑笑,隨手抽起了自己手裡的梅枝往行囊一插,便又開始往前走了。
自己忍不住注意著他有沒有不小心弄散了花苞,卻又發現,那些花苞一點也沒因為這粗魯的動作而散開,穩穩地待在了行囊裡。
「……我顧慮太多了嗎?」
跟上了腳步,前頭的他只是笑了幾聲,沒有回答自己。
沿著結界整理結界石,與昨天相仿的行程,一個跳過一個的話題,讓時間不知不覺流逝了。
查覺到夕陽西下的同時,忍不住感嘆一日竟能如此短暫,身旁的他也早已將裝著山菜的布包填滿了。
拜書院延伸出的地脈所賜,有些溪流在這嚴冬也還緩緩流著,伴著在日光下融化的雪水,能取到相對純淨的水源。
將水壺裝滿後,在他的幫助下重新繫上了後頭的帶子。
「能看到山屋了,不過大概明天才走的到吧。」
就著夕陽餘暉能見到在遠處山影輪廓中凸起的山屋,如果直直往前或許能到,但自己的任務可是一一檢視結界石,若特地往返也會多耗費不少時間,算不上是個好的選擇。
「那在這兒搭營帳吧。」
他先回過頭找到了鄰近的兩顆粗壯大樹,將四周地面的枯枝踢開後,很快便放下行囊鋪設起底帳,自己也趁這時間綁好了掛上帳篷的繩索,在他的幫助下,比昨天更快地完成了帳篷的設置。
燃起篝火,隨之而來的溫暖令自己下意識地放鬆了。
只是走一天山路或許還行,連續幾天的山路與寒凍,多少讓自己的體力逐漸變差了。
拿出地圖計算著昨天與今天行走的距離與整理過的結界石,果然比昨天走的更少了。
「不餓嗎?」
他吊起了小鍋將磨成糊的米飯與山菜一起煮熱,多半察覺了剛才自己鎖上的眉頭吧,他輕輕攪動著鍋裡冒著淡淡香氣的晚飯,嗅到了香味的同時,肚子也忍不住傳來飢腸轆轆的聲響。
「……今天走的沒有昨天遠。」
「是嗎,那今天可要好好休息了。」
他關心的從來不是自己不足的地方。
雖然想再說些什麼,卻又覺得不論說什麼也不會得到他的探問或責罵,自己索性將地圖摺起塞回行囊,挪著身子湊近了他。
「琉璃。」
「怎麼?」
他專心地確認小鍋裡的食物,卻沒忘了伸手懷上自己腰際。
「我沒說過,當時為什麼我會去找你的事……對吧。」
他輕輕點頭,但放在腰際的手卻挪了上來,將自己的頭靠向他的肩膀。
彷彿被允諾能說出口般,自己貼近了他一些。
「……那個時候,我本來……我本來,是希望能……」
忍不住閉上眼,自己吸了一口氣,下意識壓低了聲音。
「……我本來,是希望能夠……在向你挑戰的時候,被你……被你擊敗,然後死去的。」
就像知道這番話語對他而言或許也不是什麼值得一聽的事,自己握緊了手,即使就在篝火旁,卻感受不到溫暖。
「我想讓大家明白……如果我終究是無法擊敗鬼的話……那時候苟且活了下來,也不過是僥倖而已。」
「真正的我,根本沒有足夠的力量,不可能擊敗鬼……因此苛責我的人,我希望他們明白這些……即使,那會讓我死去……我也……」
他的手不知不覺將自己捆的緊,明明是這樣利用著他維持自己那脆弱不已的尊嚴,他卻仍對自己如此溫柔。
「父親讓我來到六生,只告訴我必須活在這裡,除此之外什麼也沒說。」
「……每當我慚愧地想逃開一切,就會想起父親的話語,想盡辦法苟且活了下來……大家都知道我敗給了鬼,認為我是個無用之人……但我不能逃開這些……我必須、我應該要……遵守與父親的承諾,活在這裡……」
篝火的熱度令自己一度要察覺不了滑落臉頰被染的溫暖的水滴是不是自己的慚愧,他輕輕轉過身子,將自己埋進懷裡的溫暖,卻又讓自己著實感受到了那自眼角流洩的不堪。
「那個時候……我只是想著,如果我在這裡死了,父親會很生氣吧,但我就再也……不用聽到那些話語了……」
「我好害怕……連放任自己死去這件事,都害怕被父親斥責……明明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我卻總是想著那樣我就會被父親說是個沒用的人,讓弟弟也失望,還要讓弟弟代替我來到六生……明明我什麼也不做就好了,只要繼續那樣就好了……一切都不會改變……」
濕潤的臉龐被他自懷中捧起,自己才察覺到該大口呼吸,但隨著吸進身子的空氣,那被自己放任流瀉的不堪液體就更沒能止住了。
為什麼呢……自己告訴他這些,只是希望被安慰嗎?
還是……自己只是想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因為愧疚於他被禁閉在書院十載而想去解放他,只是單純地……因為想藉由被他擊敗死去,而逃開這些痛苦,如此自私的理由……
「對不起……」
自己終究是狡猾的吧,如果不是因為感受到他的溫暖,自己是不可能說出這些話語的。
任憑他安慰自己給予一切包容,明明只是想著自己的事,卻還奢望也因此失去自由的他原諒自己。
厚實的指尖撫去了自己臉頰的濕潤,他輕輕湊上前借去了自己的呼吸。
即使心頭慚愧,卻沒能阻止他給予溫柔,在荒蕪大海中攀上的浮木,即使是誰人的棺槨,自己也放不開手。
離了眼前,他柔軟的雙唇沿著臉龐與眼尾收拾了那些帶著鹹味的液體,好像被他如此溫柔對待就能夠收起這些流瀉的不堪似地,自己緩下了呼吸,試著在他懷裡坐定,讓他不需要伸著一雙手支撐著自己。
「餓了嗎?」
不知何時被他取下的小鍋看來只煮到一半,他笑著輕撫自己的額前,邊把小鍋掛回架上,讓篝火的溫度繼續將鍋裡的食物催散出香氣。
「……」
鬆懈下來以後,飢餓的感覺更明顯了,即使心底的慚愧還在,自己還是點了點頭。
「馬上就煮好了。」
他邊說邊拿起勺子與小碗從鍋裡盛上糊糊綠綠的晚飯,淺嚐一口後遞給了自己。
「別燙著嘴了,我嘗你時會痛的。」
伴著他嘴角的笑意,自己感覺眼下也要像篝火般熱了。
「睡不著嗎?」
耳際的話語將自己的視線拉回,熄了篝火的營帳底下,往外就能透過樹影見著遠方的夜空,自己看進了那閃爍的星點,差點忘了正裹在睡袋以至他的懷裡。
「從這裡看那些星星,感覺特別亮眼。」
靠在背後自己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他輕輕挪動身子的觸感卻讓自己知道,他也伸長了頸子往外看了看。
「你喜歡星星嗎?」
「……平常很少能注意到,就算讀過天文,也常常認不得那些星相。」
「是嗎,那也無妨吧。」
他輕笑一聲縮回了睡袋,將自己的身子捆的緊了些。
「只要看的見最喜愛的那顆星星就行了。」
他低緩的聲音彷彿透過與他相貼的身子,滲進了心底。
「……琉璃,不會覺得,我總是很不堅強,要你安慰嗎?」
他無聲的笑意卻輕輕地顫動了自己的耳際,從睡袋裡探出的手貼上臉頰,拂去了那為了欣賞星空而滲進的冷涼。
「你要是堅強了,我可就沒用了。」
「……才不是這樣。」
不知道他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但自己咕噥一句,他也不忙著解釋。
「我總是只想著自己的事……怕被討厭,怕被人責罵了,明明才剛說出口的話,又馬上後悔……覺得使壞的時候好像變得自由了,心底卻又怕的不得了……」
他的指尖輕輕在臉頰邊滑動,沿著輪廓緩緩遊走。
「其實能有誰聽我說這些……我就覺得好開心了,明明想過好多次、好多次……卻一次也說不出口,怕說了對方得花時間安慰我,也怕對方覺得我是個沒用的人,如果因為說了這些被討厭的話,我一定會覺得非常後悔……最後就什麼也說不出口了。」
下意識朝著他攤開的掌心埋去,感受到他靠上了腦後,輕輕磨蹭著頭髮的感觸。
「就連現在,我也是在跟琉璃撒嬌吧……一邊覺得很抱歉,又因為琉璃總是會聽我說話覺得很開心……雖然也怕你覺得厭煩了,但又想著……如果我真的是個差勁的人,那把我丟掉就好了……」
耳際傳來了他的笑意,伸開的掌心揉了揉自己的臉頰,捏著沒讓自己繼續開口。
「你想被丟掉嗎?」
「……」
自己幾乎下意識地搖著頭。
「覺得自己做錯了事,又不知道怎麼謝罪,覺得放棄你就好了嗎?」
自己雖然沉默,但他肯定明白這是默許。
「道過歉嗎?」
點了點頭。
「對方不滿意嗎?」
微微地點了點頭。
「覺得那人不原諒你一切就完了嗎?」
自己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才好。
「……不被原諒,也不代表事情就結束了吶。」
臉頰被鬆開,自己也隨之道出了心裡的疑問。
「但我怎麼努力也不會被原諒不是嗎?」
肩膀被握住,即使擠了二人的睡袋相當狹小,他仍是將自己轉過了身面向了他。
「是嗎,對方原諒了你,你就能原諒自己了嗎?」
「……」
他映著夜色的眼裡也隨之映出了自己,這令自己沒能開口答辯的話語,與其說不知該怎麼回答,不如說,自己總是逃避面對著這問題的結果。
若連對方都不願意原諒自己,那還說什麼自己的感受呢?
犯過的錯往往連自己該從何修正都不明白,只能將所見的一切都往自己責怪,奢求著諒解或懲罰,希望如此就能讓他人平息,卻從未有好的結果。
「不被原諒也是能有所成長的吶。」
被捲進他溫暖的懷抱,自己腦中盤著思緒,好像明白了什麼,卻又害怕只是自己的妄念。
「……能說得明白些嗎?」
他輕撫著後腦的掌心令人依戀,卻又不知道該不該在此時放鬆下來。
「一個人若犯了大錯,你們關上他,會給他飯吃嗎?」
「……還是要吃吧?」
「是嗎,為什麼還對他好呢?不是犯了錯嗎?」
「……因為,希望他能補償他的罪過……如果餓死了,就什麼都做不到了。」
「是嗎,雖然沒原諒他,還是會給他飯吃啊。」
抬起頭看了看他,卻對上了他和緩的笑意。
「不吃飯能補償罪過嗎?」
「……不能。」
那只是害怕逃避,不願意為此付出更多,提升自己來避免下一次犯錯的妄想罷了。
自己就是如此才沒能有所成長。
「但是,那飯一點也不好吃吧。」
他輕拍著自己的背,彷彿哄著孩子的父親。
「是啊。」
周身催促著自己入睡的溫度,讓自己的意識逐漸迷茫。
「有些苦,沒嘗過是懂不了的。」
不知是否聽漏了抑或錯覺,他的話語中,帶著些許自責,以及一絲的……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