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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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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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的煙花是這個盛夏裡最璀璨的花季之一。
燈火通明的屋形船大概也是東京灣夜裡的迷人之處。琉璃想,望著被不同光色渲染蕩漾的水紋。站在薰風輕臨的甲板上好像離滿目鴉羽色中伴隨脆響綻開的花火又更近了一點,但探出指尖卻是一片令人更發清醒些的微涼。
碰不到啊。
「琉璃。」
熟悉而讓人心安的聲線自後頭輕輕地拋來,擦過髮稍再來到耳邊。他感覺到比自己稍矮了一點兒的人兒將胸脯貼上他的背脊,細瘦的手臂環過腰再微微扣攏。青年發燙的面頰倚在他的頸窩,隔著不薄不厚的和服琉璃好像能聽見蝶蝶的心跳聲。
但又好像是錯覺。
「你醉了……?」
「就當作是吧。」
蝶蝶不常主動抱他的,琉璃很清楚。或許是因為微醺,又或許是夜色能將那人赤裸和羞赧的情緒更好地掩飾起來,所以在這個孤單的甲板上他鼓起勇氣去擁住他。就算只是短短的幾分鐘。
煙花炸開的聲響將他倆的呼吸聲給蓋過,好像他們之間相互瞞著的秘密和更多近乎滿溢的情愫都能隨著斑斕的碎光落入靜穩的海面裡就此沉默下去。人與人之間本來便會理所當然地藏匿著或多或少不願脫口而出的事物,從眼神甚至呼吸聲裡就能讀出來,所以這一刻他們都沉默,都不願打破這片刺眼的空景,煙花會代替那些心情碎開,這樣或許還能留下一個兩個完整的自己。
漫佈花火的夜裡看不見星星。琉璃呢喃。傳說中人類會在不同的輪迴裡反覆經歷相識的場景,那沒有星星的話蝶蝶能夠憶得起嗎?
那時在河邊看著繁星夏夜時他曾問他是不是醉了。蝶蝶的眼睛是紫色的,是入夜前的顏色,是落入晚暮的殘星,而他的眼就像深了的夜色,蝶蝶親口説過的。
或許是吧。但他明明不喜歡喝酒的。
頸窩處有熟悉的味道。他在這幾年來好幾個剎那都覺得這一生經歷過的場景好像用不同的方式重複著上演,那是他第一次明白似曾相識是一種共載著疼痛和幸福的字詞。
在夜漸明以前,時空的隔層彷彿能夠無人察覺地被撕開小小的裂口,彷彿就能夠從那個流縫裡用指尖悄悄撈出點什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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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不到。」
好久好久後他沒頭沒尾地拋出一個句子,蝶蝶起先是發出困惑的應聲,爾後才看著他朝煙花探出的指尖笑了出來。
很多東西都是,不是探出手就有捉擭的資格,就像煙花,就像星光,一瞬間就有可能從指縫間得以窺探之處一閃即逝。好幾秒後琉璃才收回手,將蝶蝶放在腰腹上的掌完整地攢進掌心。那人的手是暖的。
他的聲音依舊很輕、很像他。輕輕掀開他夏夜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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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抓不到呢。」